陆拖

暂时跑路

【韩叶】毛茸茸

    

  我到底在写什么【

  叶修揉了揉眼睛。

  早上他是起得早了点,没办法,俗话都说了,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如今他们嘉世全队都住在人家霸图的宿舍里,当然得遵从霸图的作息表。虽然联合训练的计划是他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但叶修还真没想过,这么劲爆的提案也能被嘉世和霸图两边的老大首肯,并且在半个小时内就敲定了大致安排。

  目睹了这一切的叶修看似非常冷静地指出问题,“不是老陶你就不怕我们去霸图被集体乱棍打死吗?”

  “别瞎说,”陶轩灭了他手里的烟,“霸图经理听说我们战队最近装修,立马拍板让你们先住在他那儿的空宿舍里,最近这不是青训营都放暑假了嘛,刚好腾出地方来。”

  “那也不能让全队住到霸图去啊!要出人命了!”

  陶轩往老板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去,眯着眼睛看有些抓狂的叶修,“你又不是第一年跟霸图打交道,这么多年都说要下了游戏揍你,真揍了吗?年轻人,别见风就是雨的,太浮躁。”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让我背着双截棍去青岛打客场,叶修暗自腹诽。

  总之,这个听起来就匪夷所思的提案,在经过一种匪夷所思的交涉之后,匪夷所思地板上钉钉了,叶修苦着脸回去给队员们报告这个喜讯,果不其然看到众人脸上都是一片菜色。

  “得嘞,你们也别跟我叫屈,老陶定下来的事儿,哪有反悔的余地,”叶修合上文件夹,又骚骚头发,“早点休息,行李都收拾好,明早八点坐大巴去机场。”

  “好……”回答声也是七零八落的。

  直到飞机落地,叶修都还在强忍悲壮劝诫自己,不就是去霸图嘛,霸图人再怎么生猛,也不能现场活吃了他,自己好歹还是一介队长,就应该在队员们丧气的时候给他们带来精气神!越想越觉得十分鼓舞,叶修一反常态地第一个抓起行李下了飞机,走在滑溜溜的机场地板上也不忘发表讲话,中心主题无外乎一点——“霸图有什么好怕的!”

  “这就是你们嘉世的口号?”

  “才不是,我们的口号是‘保冠争连,奖金赚翻;如无冠军,干死老韩’。”叶修还没从自己洗脑式的鸡血中醒悟过来,下意识回答对方,突然觉得不妙,“诶老韩你来、来啦。”

  不妙,不妙,大脑里负责警戒的细胞亮起红灯,哔哔哔地大声宣告,不妙!

  霸图有什么好怕的?没有,霸图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叶修暗恋霸图队长,对方却压根不知道这事儿。

  真是可怕得很!

  “经理让我带你们回基地,大巴在停车场。”结果即使是听到了这么危险的口号,韩文清也只不过皱了皱眉头,继续木着一张脸往前走去了。叶修心有余悸地跟在他身后,犹豫想要对刚才的口号解释,却又怕自己在紧张之余胡说八道,彻底惹得韩文清不高兴。

  他分心想着这些事,也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带队走到目的地就停了下来,一头撞在韩文清布满肌肉且富有弹性的后背上,险些反身回弹到嘉世的队列里,造成声势浩大的多米诺效应。韩文清还皱着眉,手上却接过了叶修的行李包,有些不满似的补了一句“别发呆”。

  叶大队长树立了一早上的信心和威仪,就这么随着三个字土崩瓦解了。

  幸好霸图念在这帮敌队队员舟车劳顿,第一天并没有安排什么训练和竞赛,引导众人安置好行李之后便宣布解散,让他们先适应一下霸图的环境。叶修跟着自家队员把每个房间都看了看,到最后却发现没给他留个住处,回头发现韩文清倒是在楼梯口等他,“你住在上面这层,跟我来。”

  “怎么,想离间我们嘉世的关系啊?”

  “瞎说八道。”韩文清用钥匙打开宿舍门,里面的装潢怎么看都要比楼下好出太多。见叶修似乎对于这里有些戒备,他只好开口解释,“这是下赛季新队员的房间,人还没来,你就住这里。”

  “哦。”

  “又发愣,”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再看去却又是不变的严肃脸色,“我就在隔壁,没事不要来。”

  “谁稀得找你一样,没看出你这么自恋。”

  “最好不要。”韩文清下了判决。

  等到他关门离开,叶修才松了口气,扶着桌子瘫到房间里配备的电竞椅上。先前他数过,霸图青训营的床位的确不多,的确是只能容纳下除他之外的队员们,不存在什么给队长的特殊待遇。

  而且就算有特殊待遇,也代表不了什么——叶修翻了个身,换成蜷缩的姿势窝着继续盘算,他是嘉世队长,也是这次联合训练的负责人,安排一个离韩文清更近的住处也是方便两人联系,证明不了别的。

  他把手蒙在眼睛上,又用力搓了把脸,混沌了几个小时的脑子才渐渐转醒,不再纠结那些无谓的事情。

  没什么能证明的,叶修想,韩文清千万不能察觉到什么,也不要回应,就这样好了。

  

  于是后面的一整个下午变得顺当无比,叶修趴在床上睡了个午觉,梦里都在辱骂陶轩为什么不给嘉世的宿舍买这么好的床垫,醒来之后更是花了十分钟劝告自己离开这里,不然迟早会想要和床垫结婚。

  重新生龙活虎起来的嘉世队长对霸图来说完全是个灾难——他带领着自家队员们把霸图战队基地上上下下摸索了个遍,从训练室会议室到清洁隔间都不放过,打着参观学习的名号,大摇大摆地窥探别队隐私。到了晚上这群人又闹了一通霸图食堂,终于被韩文清镇压之后也不死心,大晚上在训练室活捉霸图队员,说什么都要跟对方竞技场见真章,没人来了就队内PK,最后活活闹到夜里两点才打着哈欠散去,沾了枕头就继续去梦里跟床垫结婚,孩子都生了三个。

  结果疯是疯了个够本,春风得意的叶队却忘了,霸图对外是以什么闻名的。

  “我靠……谁早上,吹号……”叶修顶着一头乱发从枕头里钻出来,用漂浮在躯壳上空的灵魂辨识出自己的队服鞋袜,揉着眼睛打开门,发现半小时前就洗漱完毕的韩文清神清气爽的站在眼跟前,毛茸茸的耳朵也神气十足地立在脑袋上,好不威风。

  等等等等等一下,什么玩意儿?

  于是叶修又揉了揉眼睛。

  

  “老韩啊,想不到你们队内还有这种情,不是,爱好。”叶修说着伸手过去,想要摸摸那对耳朵,却反被韩文清瞪了一眼,目光中三分疑惑夹着七分谴责,“你在干什么?”

  “我……”伸出去的手已经收不回来,叶修只好飞速往目标上抓了一把,指尖碰到耳朵最靠上的绒毛,没想到是意料外的扎手。韩文清还在瞪着他,叶修惺惺地缩回门口,“我抓蚊子。”

   韩文清的脸色称得上有些微妙,却也没有说破,依然维持着自己高冷不动摇的态度冷冷开口,“已经八点半了,你来跟我确定一下今天的训练安排。”

  说罢,韩文清示意叶修跟上自己,带着他往小会议室走去,路上大致介绍了原本霸图在夏休期间的计划。但实际上叶修一句也听不进去,只顾着看韩文清转身后在空中甩了个弧线的长长尾巴,有着和那对耳朵一样的橘底黑条纹,也是一样的毛茸茸。叶修眼见着韩文清快步走远了,这才赶紧跟上,犹豫着又伸手去拽那条尾巴,果不其然还是刚才那样粗硬的手感。

  背后依稀传来某种让他不舒服的感觉,韩文清想也不想地立即回头去看,正好撞上叶修没抓稳尾巴向前踉跄,于是霸图队长脸上的黑云又叠了一层,“你又怎么了?”

  叶修甚至不换个理由,“抓蚊子。你们青岛蚊子太多了,万一等下影响我发挥,那多不好。”

  “你抓的蚊子呢?”

  “飞太快,跑了,”他摊开掌心,依稀还留存着几秒前尾巴带来的细微刺痛,“好遗憾,要不是你转身动静太大,我早就抓住了。”

  韩文清懒得跟他废话,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留下叶修在他身后慢慢思考这一大早上带给他的巨大“惊喜”。

  所以说,韩文清本人是不知道自己有尾巴和耳朵的?叶修朝前面那人看了看,又联系自己早上摸耳朵拽尾巴的亲身经验,几乎可以下定结论。可为什么他会长出这两样东西,自己又为什么能看见,还有其他人是否也能看见,这些问题的答案还要等待这几天的观察。叶修边想着边摸了摸下巴,只觉得这没准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虽说他们两个在赛场上针锋相对,但真要聊到训练方针上却出奇的一致,早晨的会议只开了二十分钟,韩文清介绍完霸图方面的计划,叶修在其基础上稍加增补,再商议了每天的联合训练之后就宣告结束。按照韩文清的说法,霸图的晨训从上午九点半开始,可要等到嘉世的队员们全部起床至少要拖到十点。

  “上梁不正下梁歪,”韩文清瞥了坏榜样叶修一眼,“这次你们在霸图要待多长时间?”

  叶修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一个多礼拜吧……老陶说训练室要装修,好了再叫我们回去。”

  “那就是还没定下来。”

  “怎么,你赶我走啊?”他带着点没睡醒的笑去问韩文清,却只看到一个无情的后脑勺,“我好伤心啊。”

  “嗯。早点走,免得影响霸图训练。”

  “嘁……”叶修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意外发现韩文清脑袋顶上的耳朵动了动,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探去,和早上见到的模样略有不同。虽然还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物种”,但叶修的潜意识已经告诉了他,韩文清是只大猫,还是特别大的那种。

  只可惜叶修从小到大没怎么养过猫,更无从了解猫科动物的耳朵尾巴代表了什么心情,只能凭借直觉猜测,或许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老韩——”他拖长了声音喊,眼睛仔细盯着那对耳朵怎么敏锐地转了过来,“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打两盘呗?”

  “竞技场?”

  “输了的中午请吃饭。”

  “呵呵,”韩文清轻蔑一笑,“这附近有不少饭馆。”

  于是等到嘉世和霸图队员赶到训练室时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自家队长和那位老对头瞪着屏幕狂搓键盘,韩文清一言不发却气势如虹,叶修看似放松可嘴里念念有词,凑近了才能听清,说的全是“红烧肉”。

  “赢啦!”熟悉的荣耀logo在屏幕上亮起,叶修先一步蹦了起来,“老韩我要吃肉!中午你请!”

  “嗯。”韩文清沉默着关了机器,扫视了一圈围观的好事群众,轻咳几声站到训练室中间去,“别看了,回到各自位上做基础训练。叶秋,你带嘉世去隔壁训练室。”

  叶修心情正好,随口应了声就招呼着自家队员跟上,走出去几步了还不忘探头冲着韩文清补上一句,“你别耍赖啊,中午要带我出去吃。”

  背对着他的霸图队长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尾巴明明垂下去却又扬起来小半截。叶修心里嘀咕,输了比赛应该是不高兴的,那尾巴为什么会翘着?这不是高兴的样子吗?

  韩文清当然没办法告诉他。

  

  晨训并没有严格要求结束时间,等到叶修察觉,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他赶忙查看了几圈队员上午基础训练的成绩,所幸都没出什么大问题,随便总结两句便就地解散了。听到隔壁也传来韩文清讲解的声音,叶修抓起外套就向外跑,赶到时发现那人还在训话,天知道要多久才会结束。

  叶修踌躇了一会儿,手插在兜里来回转悠,犹豫着要不要去当霸图队员们的救星,又唯恐自己贸然进去会让韩文清感到不快。最后还是咕咕叫的肚子替他做了决定,叶修贴在门边上往里看,韩文清还是背对着他,几个眼尖的队员倒是早早就看到叶修在那,自然想起早上那场比试来。

  韩文清发现电脑屏幕后面的队员一个个交头接耳,似乎对自己背后的东西有些在意,回头一看却发现叶修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正在他身后比划什么。被发现叶修两手赶紧背后,领导视察似的跟屋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韩文清,“走呗?愿赌服输啊。”

  “上午的训练到此为止,”韩文清没理他,“下午安排照常,晚上增加两小时擂台赛和团队赛训练,解散。”

  “我想吃红烧肉,”叶修看其他人都出门去了,这才举手提要求,“在嘉世天天吃营养餐,到霸图又吃,我看见煮鸡蛋和西蓝花就想吐。”

  “营养餐是为了选手身体专门制定的,多吃点怎么了。”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吃红烧肉,”他飞快地瞟了一眼韩文清的尾巴,见它还晃晃悠悠地翘着才放心下来,“走嘛走嘛,刚我在电脑上查了,你们这儿附近有家湖南菜。”

  “你早上就忙这个了?”韩文清偏头看他。

  叶修往前走了两步,等着对方跟上来,“放——心,基础训练我闭着眼睛都能一个小时做完,查饭店就花了十分钟,不耽搁事儿。”

  韩文清当然拗不过他,老老实实拿了钱包跟着叶修出门,又在他找不到路的时候勉为其难地指了方向,完全不像是被赌局所累才不情愿地跟他出门。一顿饭吃得叶修心情大好,肚皮溜圆了才瘫在餐厅椅子上等着消化,故意却不经意地往桌对面看上几眼,韩文清似乎想着些什么,手指沿碗边慢慢划过去,完全没发现叶修来回游移的视线。

  啧啧,多好一个小伙儿,叶修心里想,就是长得凶了点,接触多了就知道其实压根没那么坏。当初在游戏里被他爆走了拳套还不肯要回去,没过多久跑来杭州找自己,却偏偏跟出门散心的他擦肩而过,最后还是因为一张模糊的表情包才尴尬相认。再后来见面就是联盟成立的线下聚会,叶修这才第一次见到韩文清真人,可自我介绍完不过两分钟便被他押着去网吧决斗,输了就抿着嘴不说话,眼睛里有跟自己相同的光。

  不服输的、兴奋的、略显稚气的、坚定不移的,他再熟悉不过的光亮。

  反正韩文清也没发现,叶修干脆胳膊肘撑在桌上,光明正大地把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头顶上的耳朵因为主人的分心而放松下来,尾巴贴着椅子垂下去,叶修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这个熟悉的花色不就是老虎吗!

  “怪不得早上摸起来那么扎手……”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心理活动说出口实在有点尴尬,更何况韩文清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长出了这种东西,叶修摆出平时笑嘻嘻的样子应对他,“吃饱了吃饱了,回去睡一觉,晚上打爆你们。”

  “谁打爆谁还不好说。”

  早上在脑子里列出的疑问清单还一个都没解决,叶修有点受挫,可又不知道这能去问谁,但既然这一上午都没有人对韩文清的样子表现出没什么惊奇,那应该是其他人都看不到才对。除了这些问题,有关韩文清的耳朵和尾巴都表现出什么情绪也是令叶修感到困惑的一大源头,他抬头看了看那对依旧威风凛凛的毛耳朵,深深感到多观察几天或许也不是坏事。

  

  后面几天的训练日常都大同小异,嘉世和霸图经过两个赛季的摔打,无论是队内训练还是两队比赛都不需要队长太过操心,叶修只用挑出问题严重的地方稍加讲解,其余的心思都放在了别队队长身上。

  经过他连续九天的观察,韩文清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洗漱完毕后会在训练营附近慢跑四十分钟,然后冲澡换队服来叫自己起床。这时候的老虎耳朵多半跟他本人一样精神抖擞,尾巴多半松懈地垂着,偶尔扬起来一点。两人碰头之后就去训练室打竞技场,赌约一直延续,目前叶修赛绩五胜三负,分别请韩文清吃了鲅鱼水饺、鱼头泡饼和某个偏远到转了三次公交车才找到的胶东摔面。那天他们俩甚至耽误了下午的训练,好在两队的副队长在这样的情况下坚守岗位,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你真觉得这面好吃吗?”叶修拽着公交车的扶手有点犯困,下巴靠在自己交叠起来的胳膊上试图打个盹儿——反正训练已经迟到了,他也没什么好紧张。

  “一般。”

  “一般你还要带我来吃?”

  韩文清在他旁边站得笔直,脸朝着另一边,尾巴有些不安地甩来甩去,“嗯。”

  “这么远你怎么找到的……我好困。”

  “我家在这附近。”

  “真的假的啊?”听这话他突然来了兴致,弯腰向窗外四处张望,“你怎么都不请我去你家坐坐,没劲。”

  “以后吧。”

  公交车司机因为横穿马路的行人愤怒按下喇叭,整个车厢因为惯性而向前冲去,叶修没听清韩文清说了什么,却因为这股力道磕在他肩膀上,索性就这么搭着不肯起来了,“你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没什么。”本来就偏向车头的脑袋更使劲儿地扭过去,感觉到T恤领口以上的皮肤都传来毛茸茸的触感,韩文清把背挺得像一块铁板,整个人都僵硬到不行。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下午是队内的针对性训练,三对三和四对四模拟团队赛,结束后统一在会议室进行复盘。中午已经松懈下来的耳朵重新支棱着,台下任何细微的响动都逃不过这位铁面队长,叶修不讲解的时候也不和队员们坐在一起,单独站在投影仪旁边看着他——眉骨突出,鼻梁高挺,嘴角冷硬,下巴在颌骨处坚定地拐了个弯,勾勒出整张令人畏惧的脸来。

  晚饭时间并不长,叶修只好乖乖服从队内安排去吃食堂,跟在韩文清身后打饭吃饭,倒是破了没人敢跟他同桌吃饭的“规矩”。稍事休息后一齐回到训练室抽签打擂台和团队赛,为了尽可能照顾到所有场上的情况,叶修和韩文清往往在团队赛战过一轮后就退出比赛,让队员们接触到没有队长指挥的赛场。

  霸图的训练室装备齐全,一组人在这间打团队赛,其余队员都在隔壁看着大屏幕分析战况,等到复盘时每人都要提出比赛时最令自己注意的关键点。这时候韩文清多半和叶修站在门口看着,到重要的地方才开口讲解,剩下的时间便都沉默地并排站在一起。为选手们的健康起见,训练营里永远保持着适宜的温度湿度,叶修穿着短裤站在空调下面也不会冷,抱着胳膊认真看场上局势,突然觉得小腿处传来一阵毛扎扎的触感——是韩文清的那条大尾巴。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可谁能料到连尾巴的杀伤力也有这么大,叶修欲哭无泪,被空调吹得有些麻木的小腿被尾巴这样一卷,立刻就起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朝着旁边迈出去半步,韩文清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问他为什么突然移动位置。

  “哎呀这个,站久了腿麻,我动动。”叶修强撑着向他解释道。

  天知道这只大猫居然这么粘人,他又往记录韩文清尾巴耳朵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写了这么多关于对方的细枝末节。叶修咬着笔头发了会儿呆,稍晚时候陶轩联络了他,在听完近期训练汇报之后也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嘉世的新训练营马上就能交付使用,他们过两天就可以回杭州了。

  这个消息他还没来得及跟任何人说,实际上稍迟几天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早就跟韩文清说过自己只待一周左右,就算根据自己的人为意志往后拖延,陶轩也不会有意见。

  但他真的还想呆在这里吗?叶修扪心自问,刚来时那种因为暗恋而产生的紧张已经快要消磨殆尽,日复一日的相处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平淡。或许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许是把棋逢对手的兴奋错当成了喜欢,总之现在韩文清还没有发觉什么,更不会赶在他改变心意之前拒绝。

  那就这样吧,他们还要继续打荣耀,还会年复一年的见面,迟早会有别的东西冲刷掉新鲜感,他们在场下还能做朋友,或许某天自己就能若无其事地说起这段过去,和他聊聊那对机敏的耳朵和缠人的尾巴,就像这些天聊起的武器升级、野图boss、下个赛季还有中午想吃什么。

  叶修正认真给自己洗脑,突然听到敲门的动静,打开发现是捧着笔记本的韩文清。对方看起来有点兴奋,抬了抬手算是打过招呼,直接走进屋里,放下电脑才开口,“我在网上看到了一段战斗法师的录像。”

  “啊?”

  “你看这里,这个伏龙翔天的角度和一般看到的不太一样,”韩文清指着暂停的画面,声调因为这个新发现而有些高昂,“我记得你上个赛季半决赛也出现过。”

  叶修凑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你说得对……但视频里角度的变化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你不一样。”

  “你真是……”他被这话惹得失笑,打开宿舍里的电脑刷卡登录,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这不能在野外试吧?你快回去开个房,速度速度老韩冲呀——”

  韩文清往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转身回屋同样进入游戏,两人选了个最简单的图就开始试验。伏龙翔天毕竟是个大招,叶修尽可能控制着自己所有细微的操作,一边回忆韩文清所说的半决赛一边试验,却半天都没达成他们理想中的效果。

  “不行啊老韩,”叶修扶了扶耳麦,明明只隔着一道墙,却偏要穿过电流把声音传去韩文清耳中,“这样打空气我也没什么手感,要不咱俩打起来试试,我对着你的脸比较有战斗冲动。”

  “好。”

  真正打起来也没什么废话,他们两个都不是会因为实验就给对方放水的性格,没多久就完全进入状态,耳机里只能听到招式交锋的效果音。屏幕上的大漠孤烟开了猛虎乱舞,逼得一叶之秋退到场地边缘再使出天击,这才化解了自己的危机。大漠孤烟一式不成,又换了方向重新开始攻击,叶修突然捕捉到一个机会,想也不想地就使出伏龙翔天,却因为对方的动作正巧错开位置。

  天时,地利,人和,化成炎龙形状的斗气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冲向前并消散不见,而是借着先前的力道倏地调转方向,龙头正巧叼在鹰踏冷却中的大漠孤烟身上。

  “成了!”叶修猛拍桌面,又疼得抽冷气,“嘿嘿嘿,这可是一大杀招啊。”

  “嗯,非常实用。”

  “也非常酷炫。”

  韩文清冷哼了一声,“起个名字?”

  “我想想啊……伏龙翔天,伏龙翔天,本来已经伏下去又抬起来,那就叫龙抬头吧。”

  “俗。”

  “靠,你不俗你起啊,输了还这么多话。”

  “鹰踏现在只加到三阶,如果能到六,不,五脚就够了。”

  叶修琢磨了一会儿,表示赞同,“如果刚才你的鹰踏再踩下来,这个方向和位置……那还真不好说。”

  再来一场的倒计时数到尽头,两人回到原本的游戏界面,好半天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时间已经快到半夜一点,韩文清松了口气准备下线休息,就听到隔壁房间的人开口道,“我们过两天就回去。”

  “这么快?”或许是察觉到自己口气有些过于惊讶,他又补上一句,“也够久了。”

  “是啊,”叶修的笑声被拆分成气流,“不打扰你们啦。”

  说完下线关机。

  静静待了几秒,他起身去关上房门,反倒被外力推了个跟头。韩文清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口气里有些不满,“你着什么急?”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当心明早又要迟到。”

  “我有话跟你说。”

  “你手撒开。”他拍了拍韩文清却没得到回应,抬头发现那人正在黑暗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叶修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却发现平日里总是耀武扬威的老虎耳朵向后耷拉着,尾巴又像那天在车上一样摆来摆去。他记得伤心的小动物总会塌着耳朵希望得到安慰,可这位韩队长的脸色可怎么看怎么像要打劫自己。

  “我……我第一次去嘉世,你不在,后来开会才见到你,但那个时候你已经见过我了。”

  “你要来的消息我不知道,老板让我去接机才听说嘉世要来训练,没人告诉我。”

  “这几天早上的竞技场你赢了很多,我没办法决定吃什么。”

  “是不是如果我晚上没有来找你看比赛录像,你也要到走的那天才告诉我?”

  叶修的心里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受,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只不能称为是猫科动物的猫科动物,在微弱的夜灯照耀下喉头滚了又滚,像他自己一样有很多不知道该怎么说起的话要讲。已经被自己扼死的可能性在寂静的地方顷刻间涨满内心,或许他还不能确定,但潜意识又给了他正确答案的方向。

  “你不想我走啊?”叶修的尾音有点像个玩笑,又充满试探。

  “不想。”

  话没出口又被韩文清打断,“不对,不是,你让我想一下。”

  叶修不想因为憋不住笑打破这么好的氛围,却实在太难抑制住心里膨胀的高兴,“靠,你想让我走?”

  “别笑!”韩文清紧张的样子难得一见,“我的意思是,这么长时间都是你先我一步,现在我要追上来了。”

  “嗯?”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噗。”

  “我说了别笑!”

  “不行啊老韩,”叶修还是被他抓着胳膊,却因为不间断的低笑而浑身颤抖,脑袋抵在韩文清的肩上,又让他感到某种熟悉的痒,“不行……我这么高兴,你还不让我笑。”

  “你是说?”

  “我说太晚了!睡觉吧宝贝儿!明天早上见!”他使劲儿把那个大家伙推出门去,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露心迹的韩大队长因为困惑而彻底茫然无措起来,或许今天晚上会失眠也说不定。

  叶修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任由自己仰面摔在过分软和的床垫上,而后翻了个面,把开始烧起来的脸藏在枕头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等着它降温。

  屋子里传出几不可闻的“砰”的声响,忍耐了足足八天的狐狸尾巴凭空出现在叶修身后,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在他头顶上因为开心而转个不停,而它们的主人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还好还好,叶修想着,还好韩文清抢先一步给了这个故事结局——不然他实在怕得要死,万一自己太喜欢他,被他捉到尾巴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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