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当垆 08
韩文清游魂似的在栖云山下转了三天，问过一切他能问路人，访遍所有他确知角落，徒劳地希望能有谁告知他叶秋到底去了哪里，却理所应当那般一无所获。
三日过后，韩文清随便寻了个客栈，付钱进去将周身汗水泥污通通洗净，安然歇息半日，早上便出发回程。这一路他并未刻意去赶大漠孤烟，那马便不知他心意般放开四蹄，只一天就回到了霸图扎寨的伏龙山。
而他也只不过是轻轻抚过马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上山，摊开新近堆起来的文牍细细看下去。
张新杰所言不虚，要探知嘉世发生何事，果然是五天就够了。
自那以后，韩文清便再也不曾出山寻觅叶秋踪迹，连派出的探子都悉数收回，只像众人期盼不理此事。这般平稳日子才过了不到一年，张新杰又是忧心忡忡捻着密信前来报告，可却不是那叶秋的下落如何，而是当初将他赶下山的嘉世，那个叶秋生长熟悉的嘉世被匪人攻破，只一夜便倒了下去。
他将那信足足读了五遍，至今仍记得匆匆写就的信纸上遍是雨水痕迹，却好像无论如何也读不懂所写内容，只是牛吃草一般囫囵吞下，再吞下，半晌才抬起头来恍然道，“近日会有许多门派来访，你做好待客准备。”
“是。”张新杰点头应了下去，及至出门方觉察这安排有何不妥，“帮主，你要下山？”
“我要闭关。”
这决定做得匆忙，浑然不似韩文清先前行事习惯，更是不符他本人气质。韩文清打十五岁经由帮内长老推举出山，到现今二十有三，从未像这般躲过什么。霸图帮内训诫正是一往无前，帮主也永远是最踏实的践行者。
可这遭他却躲开了那些迫不及待与他分享嘉世凋敝的喧闹众人，闭目塞听，只想着一件事。
——而今嘉世没了，他还能去哪里找他？
“嘉世一败，霸图可就成了最最显赫的门派！韩帮主何在？我辈还没跟他道一声恭喜！”
上门的人熙熙攘攘，嘴脸口径俱是如此，张新杰心中鄙夷，神色却冷淡如常，“帮主半年前闭关修行，待他出关我自会代为禀报。”
韩文清对着后山冰冷石壁枯坐了月余，心中杂念却并无减少。自小他便被父母师长教导为人处事须得无愧于心，而叶秋一事、嘉世一事却让他真切怀疑起来，这世间是否仅仅顺从心意就能行得端正，是否只要心中无悔便可事事如意？
若他只顾顺遂心意，早已不惜代价前去嘉世逼出叶秋下落；若他单是于心无愧，当初就该帮着叶秋平息嘉世之乱，可要真是这样做了，武林众人将待他何？叶秋又会如他所愿那样领情吗？
答案通通未知。
钢筋铁骨是霸图秘不外传的功夫，待韩文清闭关前，始终停在七层无法攻破，询问了帮内长老却只道这门功夫需得入世，直让他琢磨不透。
先前他练功时总教自己心无杂念了方可开始，这次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叶秋其人排遣出去，只得带着种种烦恼尽心研习，待他运完整套功法却发觉自己岂是破了七层，不觉间竟已行到了九层未满。
这一发现令韩文清更是心中悲凉得可笑——原先他逼自己不断修习，只为打过叶秋，此时叶秋失踪，他倒因此大大长进，这该是何等的阴差阳错。
这酒馆从叶修接手后便开张偏晚，好在多半酒客也不会晨起上门，他也干脆每每推至午后才准备着营业。此刻店主本人没来坐镇，包子并不觉得希奇，只当韩文清不在，自己哼着小调在大堂里扫扫擦擦，又将桌椅板凳全都摆放齐整，取下门闩。待所有物什皆以收拾停当，他才擦擦汗给自己倒了碗茶，坐下歇息。
“好大一个人，半点眼色没有。”包荣兴一面动手去剥那桌上炒花生，一面用不大的声音嘀咕，说完还瞪了韩文清一眼，生怕他没听到似的。
他已表现得这样明显，韩文清也不便装聋作哑，直白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眼色！老大摔倒不扶，我这般辛苦也不来帮忙！”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教他一时间竟无法反驳，苦笑道：“你与他倒真是亲师徒。”
“这话怎说？”
“自己该做的事做成了反赖在别人头上，得便宜还要卖乖。”
那包荣兴想了会儿也没分辨出这是夸他还是贬他，干脆只记得说他与叶修像的那句，凑过来将他看了好些遍，“你和老大很熟么？”
韩文清神色微怅，“原先是熟的，现在我却不知。”
“怎么这样糊涂？熟不熟你还不知道吗！”
“糊涂。不知。”
“你你你……真是！”
包子被他的回答气得跳脚，一掀帘子又跑去后院了，留着韩文清独自呆在空荡荡的大堂里。他正琢磨着包荣兴刚问他的那话，回头却发现门口处站着进来两个清丽女子，韩文清主也不是、客也不是，突然尴尬得仿似那日在栖云山下被人问说与叶秋是何关系一般，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只思索了片刻，韩文清便打算起身回房，靠后的那女孩子却突然开口唤了一声，“你是……韩大哥？”
这声音他先前听了许多遍，想也不想就问了出口，“苏姑娘？”
“是我呀。”那女孩子扔下手里包袱，三两步就跑近了牵住他衣袖，“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才来？”
苏沐橙这问句让他染上些愧色，“我来迟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见了他么？”
“见是见了，”韩文清不觉顿住，“他却变了许多。”
苏沐橙往柜台后望了一望，“人呢？”
“说是受了风寒，回去补觉。”韩文清将他昨夜前来及这日上午与叶修的种种事由都与苏沐橙大略说过，眉头紧锁道，“苏姑娘，他究竟瞒了什么？”
“韩大哥，你知道我的，”那名动天下的女侠眉间有依稀愁色，“他不愿说，我自然也不便说。”
陈果看他两个在店里打哑谜，跟着苏沐橙搁下手上东西，疑惑道：“沐沐，这人是谁？”
“这是我和叶修旧识韩大哥。韩大哥，这是救了我和叶修、又帮我们许多的陈老板。”
韩文清朝她稍一颔首，“在下霸图帮主韩文清，在贵店叨扰多日，实在抱歉。”
“韩文清？”陈果只听这三个字就缩回身子，“你、你要把叶修怎么样！”
苏沐橙见韩文清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好一阵哭笑不得，“果果你别想多，韩大哥跟我们认识许多年，和叶修关系也好，那些传言不过旁人信口雌黄，算不得数的。”
“可嘉世和霸图不是仇家么？”
“这江湖上有几个不是仇家的——总说蓝雨和微草交恶，可那王杰希还跟喻文州一道钓鱼呢。”
陈果像是听信了她这解释，又费了好大心力才接受“韩文清跟叶秋关系好”的事实，冲那霸图帮主躬身道：“韩帮主，你、你好。”
苏沐橙见她仍有芥蒂，干脆挽上陈果胳膊冲他眨眼，“韩大哥，你倒不如讲讲你和叶修最早那段孽缘，我都好些年没听他讲了，可是想念得紧。”
韩文清知道苏沐橙是给自己解围，投去一瞥略表感谢，搬好身边长凳请她二人坐了，方才思索着开口讲述起来，“起先我并不知道他就是叶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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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冷，大家注意保暖，主催都病好几天了
让我们祝福这个病催早日康复
